孟婆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,微微叹了口气:“叶北宸,殿下早已为你写好命格,若你投胎,生生世世,都将为奴为婢,这样,你还要去投胎吗?”
叶北宸扯了扯嘴角,竟笑了。
他知道自己身为太子殿下的骄傲,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断他后路,逼他继续留在地狱受她折磨。
可如今爹娘皇兄魂飞魄散,他还有什么不能舍?
“是,我宁愿永世为奴,也不要再做她的囚徒!”
孟婆怔了怔,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决绝。
半晌后,她幽幽开口:“既你意已绝,十日后,轮回之路开启,就来此投胎罢。自此,世间再无叶北宸。”
叶北宸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,面上却挂着几分笑容。
三百年来第一次,他走得如此轻松。
叶北宸拖着疲惫的魂魄往回走,却在三途川畔撞见那道熟悉的身影。
凤念安玄色衣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,她盯着他来的方向,眸色森寒:“你去找孟婆做什么?”
叶北宸尚未开口,就听她冷笑:“不会是想投胎吧?可惜,你就算投胎也只能世世为奴,你如此骄傲,怎受得了?”
他指尖微颤,却平静抬眸:“殿下找我有事?”
凤念安似乎被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刺到,语气更冷:“今日初一,墨荀的药,别忘了采。”
墨荀魂魄在冥河上方飘荡三百年,自此患上心悸之症,每月初一都要服药。
而采药的工作,便落到了叶北宸头上。
药材全在幽冥谷,那里厉鬼横行,每去一次,他都是遍体凌伤。
他不欲争辩,转身就走,身后传来凤念安冰冷的声音:“戌时之前送过来。”
幽冥谷中鬼哭凄厉。
叶北宸徒手攀上悬崖,厉鬼的利爪撕开他的魂体,黑血顺着伤口汩汩流淌。
他咬牙摘下那株泛着幽光的冥灵草,眼前阵阵发黑。
赶在戌时之前回到阎罗殿时,他魂体已近乎透明。
凤念安一把夺过药草,小心喂给榻上面色苍白的墨荀。
墨荀虚弱地咽下药,突然浑身痉挛,“噗”地吐出一口黑血!
“墨荀!”凤念安一把抱住她,转头暴喝,“鬼医!”
白发鬼医颤巍巍诊脉,冷汗涔涔:“禀殿下,公子魂魄受损严重,如今这药……已对公子无效……”
“废物!”凤念安一掌击碎案几,“还有什么办法?”
鬼医支支吾吾,不敢开口。
“说!”
鬼医扑通跪地:“需……需殿下心头血为引……”
殿内骤然死寂。
叶北宸看见凤念安瞳孔骤缩,随即竟毫不犹豫并指为刀,直刺心口!
“主上不可!”四大判官齐刷刷跪地阻拦,“您乃地府根基,若损修为,十万阴魂必将暴动!”
黑无常重重叩首:“三百年前仙魔大战,您为救地府已损百年道行,再取心头血会魂体溃散啊!”
凤念安眸光幽暗,却一字一顿:“我登上这个位置,就是为了护他周全。”
“若他不在,这位置有何意义?!”
下一刻,她便生生剜开了自己的心。
看着她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和胸口处被血染红的衣服,一股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叶北宸心底翻滚,汹涌到了喉间。
他知道凤念安爱墨荀,但是没想到她这么爱。
甘愿自毁修为,只为救心上人一命!
可若有朝一日,她发现自己爱错了人,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?
他很想看,却再也看不到了。